正襟危坐的意思(正襟危坐的大儒欧阳修)
正襟危坐的意思(正襟危坐的大儒欧阳修)词这种文体依附音乐而产生,早在唐代民间就已出现,五代十国开始兴盛,有宋一代蔚为大观。由于受唐五代“词为艳科”的影响,词这种文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被视为“末技小道”,从赵宋开国直至宋仁宗天圣、庆历年间,词在正统文人心中的地位一直不太高。正如当时钱惟演对待几种文学样式的态度:“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说,上厕阅小辞(词)”。
正襟危坐的意思(正襟危坐的大儒欧阳修)
“词为艳科”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艳”字本义与女子的美色有关,《说文解字》说:“艳,好而长也。”(当然,“好而长”这种审美是参照庄姜的。)《诗经小雅毛传》:“美色曰艳”。“艳”的引申义可以指男女情爱,因此表现男女情爱的文学作品被称为“艳诗”“艳歌”等。
“艳”又有辞藻华美之义。那么,所谓“词为艳科”可以有两层意思:一是在题材内容以表现女性生活和男女情爱为主;二是在艺术风格上,呈现出一种与题材内容一致的香艳色调。
《旧唐书》中说:“(温庭筠)士行尘杂,不修边幅,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而温庭筠又被认为是第一个专门写文人词的,因此,《旧唐书》中的这句评价是把温庭筠视为艳情词的始作俑者。的确,以温庭筠为首的“花间派”风靡晚唐五代。
到了北宋,依然有很多网人很喜欢写艳词。以艳情词知名的柳永、晏几道、秦观等自然不必多说,而像晏殊、欧阳修、周邦彦、黄庭坚等“正派”词人都写过一定数量的艳词,甚至是名臣身份的范仲淹、司马光也写过几首艳词。当然,因为写艳词受争议最多的就是欧阳修了。
正襟危坐的大儒欧阳修,为什么写了那么多艳情词?
我们今天能见到的欧词,内容上可以分为写景、抒怀和艳情三个方面,而艳情词约占总数的四分之三。我在前面的文章里提到过,北宋文人写作时有很清晰的文体分工意识。
在表现比较严肃的政治社会性内容时,他们往往会选用诗或文两种传统意义上的正式文体,而在表现个人的细腻情感时,才会诉诸于词。翻看宋代文人不同文体作品,你会发现那些文人像精神分裂一样:一边是正襟危坐,一边是谈情说爱。(此段出自本人头条号文章《与商业接轨,通俗的民间词具备灵动的生命力》)
而最能体现这种“精分”的创作人格的,就是欧阳修了。儒家诗教“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和“言志,载道”等传统显然是对欧阳修影响很深的,他日常诗文里就是庄重严肃地讲究“理性”和“道学”的。作为政坛上、文坛上都颇有声望的欧阳修,在正统文人看来,他的艳情词是污点。
因此崇敬欧阳修的人对其词中甚为浅近俗艳的作品百般掩护辩白——宋代蔡绦《西清诗话》说:“欧词之浅近者,多谓是刘辉伪作。”宋代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也为其辩诬:“欧公词多有与《花间》、《阳春》相混,亦有鄙亵之语厕其中,当是仇人无名子所为也。”这些说法其实多半出于为尊者讳的心理。
那么,“根正苗红”的欧阳修们,为什么喜欢写艳情词呢?我们需要明白:任何流行的文学样式不可能随着朝代更替立刻就改变面貌,其实,艳情词在北宋不仅没有逐步消亡,反而被各路名家不断写出新意。抛开文体自身发展的内因,还有一些原因不能忽视。
正襟危坐的大儒欧阳修,为什么写了那么多艳情词?
首先,北宋有艳情词产生的政治及物质条件。
宋太祖赵匡胤陈桥驿黄袍加身后,为了预防下一个“赵匡胤”被“黄袍加身”,整了个“杯酒释兵权”以抑制武官,鼓励他们“多积金、市田宅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终天年。”看见没,歌舞升平是政策。宋代有专门为文人士大夫助酒兴的官妓,为了满足新的需求,大量养着歌姬舞女的秦楼妓馆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科举政策录取人数增多,寒门子弟努力读书就有机会做官,所谓“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宋代文士受到很高的重视就不言而喻了,正如胡道静《梦溪笔谈校证》里揭示的那样:“当时侍从文馆士大夫各为燕集,以致市楼酒肆,往往皆供帐为游息之地……”。可以说,这样的政策间接导致了宋代商业的繁荣,汴京、苏州,临安这样大城市网应运而生,并且随着市场需要出现勾栏瓦肆和夜市不禁。
在这样歌舞升平的大环境下,范成大赠歌女小红给姜夔,宋祁在路上被马车上的宫女唤作“小宋”……这些风流韵事不足为奇。讲真,欧阳修年轻时也有一段追求声色享乐的生活——“人生行乐在勉强,有酒莫负琉璃钟”。
他的词中自然是有一些表现女子离别相思之情的,比较通俗、泼辣、直露,如《洞仙歌引》:
楼前乱草,是离人方寸。倚遍阑干意无尽。罗巾掩,宿粉残眉、香未减,人与天涯共远。
香闺知人否,长是厌厌,拟写相思寄归信。未写了,泪成行、早满香笺。相思字、一时滴损。便直饶、伊家总无情,也拼了一生,为伊成病。
如《好女儿令》:
眼细眉长。宫样梳妆。靸鞋儿走向花下立著。一身绣出,两同心字,浅浅金黄。
早是肌肤轻渺,抱著了、暖仍香。姿姿媚媚端正好,怎教人别后,从头仔细,断得思量。
前者是说女子思念恋人害了相思病也不后悔;后者写恋人久别重逢,热烈拥抱的情景。
这作词风格是不是很熟悉?没错,和柳永的部分“浮艳”之词有几分相似。但事实上饮酒、作词却是宋代士大夫普遍的娱乐方式,写这类词当然也不止柳、欧二人。
这种大胆直露的男女情爱描写,远可追梁陈宫体诗,近可齐五代花间词。以今天的眼光来审视这些作品,既没有必要一味地定为伪作,也不用视为为鄙俗之作,它们反映的是男女爱情生活的一个重要方面,无所谓健康与否。
正襟危坐的大儒欧阳修,为什么写了那么多艳情词?
其次,宋代文化的繁荣与促进艳情词雅化。
宋朝自建国起就有崇文抑武重文崇儒的国策。宋代是一个学问深厚的朝代:北宋皇帝普遍重视读书、重视文官、崇尚儒学等等;宋代典型诗派“江西诗派”作诗就是“以学问为诗”;宋代文化作品成就很高,印刷术的发展也使得大部分作品得到更好地保存。
即便是女子被束缚在深阁中,也依然普遍能接受到文化教育。据杨果,廖寅网《宋代“才女”现象初探》中指出:“宋代经济的繁荣,文化的普及以及女性社会生活空间的保留,尤其是在文化生活方面女性拥有较多的自由,使得一些个人天赋较高、善于拈翰浓墨的女子,成长为善诗词、精书画、工声律、具有很高文化素养的‘才女’。”
这样的女子被写入词中,给词带来一股清新之风,艳情词的主人公可以不完全是青楼歌女简单的情爱生活侧面。
欧阳修此类的作品,如《千秋岁》:“红笺著意写,不尽相思意”。一个残妆病酒的憔悴女子在红笺上书写着相思,却觉得红笺不足以写尽自己痛苦的心情。其《感庭秋》:“红笺封了还重拆。这添追忆。且教伊见我,别来翠减香销端的。”写好的红笺封好又拆开,不断再加些相思词句,一个痴情女子形象跃然纸上。
怎么说欧阳修毕竟是正统士大夫,即便是写艳情词,他有时候会自觉不自觉写得偏“雅”化。
比如这首久负盛名的《踏莎行》:
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这首词将景物描写与心理刻画融为一体,在短小的篇幅中通过生活中的一个片段,塑造了一个形象鲜明的多情的女子形象。这类词比较含蓄,比较“雅”,颇有“含而不露”的味道,进一步发挥了词体写情细致的特点。欧词不断朝着抒情的深度发掘,其情感表达在幽婉深细之外又呈现出真挚和真实的特征,对后来的婉约词有很大影响。
抛开欧阳修在作词艺术技巧方面的表现,欧阳修以文坛盟主的身份大量写词,无形之中就抬高了词的地位,促进词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