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巴金的原名叫什么名(巴金对于妻子的感情有多深)
萧珊和巴金
“他真想单单为了这一对眼睛放弃一切,而且他认为这是很值得的。”
巴金在自己的代表作《家》中,借着书中人高觉慧的立场,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书中人物对爱情充满向往导致感情生活波折反复,现实中的巴金,对爱情也是拥有一腔至诚理想,寻觅等待多年,直到不惑方才确认陪伴一生的爱人。
不过巴金亦做到了对爱情忠诚终身,无论生死。
巴金原名李尧棠,原籍浙江嘉兴,他的高祖作官员幕僚,随东主来到四川,因当地富庶,却又不像浙江那么竞争激烈,便举家入蜀。
之后李家耕读传家,到了巴金父亲李道河一代,已经成了官宦之家,李道河曾任四川广元县知县,祖父叔伯也多有官职,俱在巴蜀等地。
巴金的大家庭,前排左一被抱着的小孩即巴金
李家是一个大家庭,三代同堂,当时家中经济条件尚好,足有四五十个佣人,因此巴金从出生开始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巴金十岁之前,他的亲生母亲陈淑芳还活着,在母亲的陪伴下,巴金童年的前半是快乐且无忧无虑的。
陈淑芳是一个知书达理的淑女,不但儿子女儿的教育一视同仁,为孩子们选择的启蒙老师,也是学通中西,并且兼顾美学教育。
在巴金心目中,他的母亲大概是最完美的女性代表,永远温柔平和、富有同情心,并且拥有丰富的知识和高远的见识。
母亲的形象,也深深影响了巴金成年后的性格、写作理念乃至于爱情观。
巴金
和他笔下那些崇拜女性的男性角色一样,巴金对感情与伴侣的期待带有近乎柏拉图式的美学和道德要求。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因素,巴金虽然一直情感充沛,笔下的爱情如火山般蓬勃,但在他的青年时代一直没找到对象倾注他全部的爱。
直到1936年,32岁的巴金遇到了19岁的萧珊。
32岁的巴金,已经正式以“巴金”这个笔名踏入文坛7年,发表了爱情三部曲《雾·雨·电》、代表作《家》《春》等重要作品。
巴金
巴金不但成为民国最知名的作家之一,也作为高产的新锐作家和独具眼光的编辑,在上海文学界有相当大的号召力。
民国重要的剧作《雷雨》,便是在巴金的推动下发表出来,它一出版便引发轰动,不但专业剧团争相排演,民间戏剧爱好者也趋之若鹜。
上海各学校的话剧社团,自然也在其中。
萧珊是宁波人,到上海入读爱国女子中学,因为喜欢戏剧,入学不久就加入了话剧社,正好赶上社团排演《雷雨》。
萧珊
因为不怯场的性格,萧珊虽然是话剧社的新人,进剧团时间不长,但还是扮演了女主角四凤。
随着话剧的排演,萧珊逐渐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大量阅读当时出版的各类新文学小说,被巴金的作品和文风深深折服。
巴金那细腻清新具有画面感的文笔、饱含深厚现实主义的色彩、以及微妙异域风格的作品,震撼了还不满20岁的女孩。
在简约轻巧却又能厚重得让人窒息的文字背后,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萧珊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她是一个性格明快又喜欢主动的姑娘,美好的事物在她心中激发的波动就会让她产生相应的行动。
于是萧珊选择向巴金本人寻求答案,她动笔写了厚厚的信件,通过出版社寄给巴金,信中满是年轻人的困惑、向往和渴求。
成名之后,巴金会收到很多读者来信,他基本都会认真阅读,毕竟他是单身汉,有很多可以自己支配的时间。
萧珊的信给巴金留下深刻印象,虽然文字幼稚,但字里行间却充满了灵气和创造性,透过薄薄的信纸,巴金仿佛触摸到一个鲜活灵魂。
巴金忍不住给萧珊回了信,信中耐心答复了萧珊的很多疑问。
萧珊
更让萧珊感到惊喜的是,巴金对她的回应,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傲慢,而是把她当成平等的对象进行真诚地对话。
萧珊那时候还不知道,巴金之所以会这样平和真诚地待人,就是因为他自己无比痛恨带有封建家长味道的说教和管控。
巴金的祖父李镛按照旧时的标准,是个成功人士,他本人为官多年,攒下了偌大的家业,妻妾众多子孙满堂。
李镛也并非是一个顽固不知变通的酸儒,在满清王朝的末期,他清晰意识到新式教育和开眼看世界的实用价值。
巴金
因此李镛把自己的子侄们分门别类地培养,有的走传统科举官僚路线,有的则送出国接受最新最先进的教育,以图后效。
但与此同时李镛又是一个彻底的封建大家长,他掌握着家族所有的资源,也因此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所有的子孙都要为了争夺家族资源对李镛百般讨好,制造出虚假的和睦平顺,表面上兄友弟恭,私下里都视对方为仇寇。
巴金的父亲母亲都早逝,他们相继去世时,巴金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父母对巴金十分疼爱,骤然失去了双亲,让他很小就缺乏安全感。
巴金的父母也是李镛最看重的佳儿佳妇,因为这对夫妻人品性格都是最符合一个封建大家长价值观和审美的类型。
他们双双在家族声势未败的盛年早逝,让李镛对巴金这个成了孤儿的孙子产生了极其矛盾的心态。
一方面,他对巴金的管教异常严格,巴金生活的每一步都处于祖父绝对高压的监控中。
另一方面,李镛又对巴金充满了祖父对孙子的宠溺和慈爱,无论是身体还是教育,他都代替早逝的儿子儿媳关心着少不更事的巴金。
这种矛盾的心态,以及这心态带来的控制欲,即使是成年人也难以消受,更何况生性敏感又渴望自由的少年。
巴金
巴金一直在心中把祖父当作仇人一样看待,两人的言语沟通也总是针尖对麦芒,这种尖锐的对立直到李镛去世都没有消除。
祖父的死亡,让当时还是少年的巴金感到解脱,他也因此摆脱了家族的控制,离开家乡去上海去巴黎,求学写作追求梦想。
但过了而立之年的巴金,经历过人世间诸多风雨后,他渐渐开始理解了祖父,意识到隐藏在控制欲背后的爱和亲情。
不过巴金依然厌憎他人摆出封建权威架势对人颐指气使,他一辈子都避免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祖父对巴金行为影响也不止于此,巴金还从他身上领悟到年长者对青少年成长的影响和相应的责任。
萧珊
所以很长时间,不到20岁的萧珊在巴金心目中,就是一个他需要对其成长负有责任的“小友”。
萧珊在上海的求学之路相当不平静,她既是学校戏剧舞台上的引人注目的女主角,又是校园里追寻进步思想的积极分子。
这样的学生,在守旧势力眼中,无疑是个该被清除的麻烦。
上海爱国女子中学的前身是蔡元培于1901年创建的爱国女学,表面上是教育机构,实际上是为了推翻满清政府成立的秘密联络机关。
1927年爱国女学改为爱国女子中学,成为纯粹的女校,1936年时学校正处于几次重建之间的动荡阶段,管理层并不喜欢萧珊这样的学生。
所以萧珊在这所学校没待多久就被开除。
被学校开除的打击曾经让萧珊一度心灰意冷,回到宁波老家,这时她和巴金已经开始通信,但还没有见过面。
巴金知道萧珊的遭遇后,给萧珊写的信更加用心了,因为他也饱尝过失学之苦,明白一个年轻人在这种时候的彷徨无助。
巴金当年失学是因为身体羸弱和祖父专制,祖父在巴金的父母死后对他的身体状况十分关注,只要他生病就会大动干戈。
萧珊
巴金认为祖父不喜欢西式教育才不让他去上学,但祖父后来又给他找了在家教授他英文的家庭教师。
巴金的叔叔哥哥们大多受了新式教育甚至出国留学,可见他对祖父的误会。
实际上祖父应是看到巴金在学校经常生病,担心他夭折才禁止其上学,可这事祖父从未和他沟通过,给巴金留下心理阴影也让彼此留下罅隙。
这段经历,让巴金对萧珊呵护备至,生怕自己一言不慎,给萧珊留下心灵上的创伤。
巴金萧珊一家
虽然比巴金小13岁,还是个不到二十的女孩子,可萧珊却比当年的巴金要乐观勇敢很多。
萧珊当时计划着前往革命青年心中的圣地延安,她的家庭也对她的诸多计划抱着支持的态度。
不过巴金那一封封来信,让萧珊很快改变了主意,在追求革命事业之前,她先成了爱情的俘虏。
透过巴金的作品和频繁的通信,萧珊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巴金,虽然还没见过面,但那些滚烫的文字,早在她的心上留下一串串烙印。
巴金萧珊一家
于是萧珊再次前往上海,那个有巴金的地方。
回到上海之后,萧珊迫不及待的给巴金又寄去一封信,信中直言不讳的表达了自己的情感,邀请巴金见面,并随信附上她的照片。
巴金对姑娘大胆热烈的表白惊讶极了。
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一直是个爱情的旁观者,只负责把那些柔情蜜意悲欢离合记录下来供人嗟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是故事中人。
但萧珊一直让他甚为赞赏的文字和文字间跳跃的情感火花,还是点燃了巴金平静多年的心房。
他捧着那张照片凝神思索,照片上的少女仿佛在俏皮地向他眨眼睛:还在犹豫什么?见一面,即使话不投机,难道就做不成“小友”了?
巴金下定了决心前去赴约,到了约定地点,一个清秀的少女迎着他微笑:“您比我想象的年轻多了。”
这一句坦率到近乎失礼的寒暄,一下子就把初次见面的窘迫吹得烟消云散,巴金也笑着回答道:“你比我想象的更像娃娃。”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相谈甚欢,之后更借着身处一地频繁相会,共处的时间越长,两颗心共振的感觉就越强烈,可他们却迟迟没进入下一步。
原因还是在巴金,虽然萧珊早早就捅破了窗户纸,但巴金却有太多的顾虑难以下定决心。
巴金心中两人最主要的障碍就是年龄,伴侣间13岁的年龄差,其实在民国的文人圈子里很常见。
萧珊巴金一家
不知多少男性知识分子以各种名义,结束婚姻甚至抛妻弃子,选择和年轻的女学生、女读者们交往,老夫少妻是这个圈子的常态。
巴金虽然不会对这个现象嗤之以鼻,但他却知道老夫少妻往往会随着妻子的成长和丈夫的老迈产生矛盾,甚至走向陌路。
巴金也担心自己的身体,怕自己死得太早,留下年轻的伴侣在人间受苦,毕竟他的父亲就是这样留下年轻的新妻而亡。
除此之外,巴金不敢接受萧珊的感情还有比年龄更现实的原因,那就是金钱。
虽然出身富足之家,但在父亲、祖父相继去世后,巴金这一房兄弟的财产已经在分家争产中被稀释得七七八八。
巴金萧珊和孩子
巴金的大哥勉强凑足了经费送他留学,巴金深知家中窘迫,回国后再也没有向家中索取经济支持,全靠卖文维生。
在巴金以祖父、大哥等人为原型完成不朽名作《家》之后不久,他的大哥就因为破产自杀。
巴金了解缺乏经济能力会让自己的家人处于怎样的危险境地,从小就缺乏安全感的他实在不忍心将萧珊置于这样的危险中。
不过巴金显然低估了萧珊的勇气、意志和对他的爱。
萧珊明白自己的心之后,世间万难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唯有巴金的犹豫不决才能让她痛苦。
巴金萧珊和孩子
一开始萧珊不知巴金瞻前顾后的原因,对他的欲拒还迎感到十分疑惑。
巴金对她始终如君子般的礼数周全,即使共处一室,也绝不越雷池一步,所以不是一个欲擒故纵的爱情骗子。
巴金对她明明有情,在她柔情时有甜蜜的反应,面对她的激将亦有痛苦的回应。
百思不得其解后,萧珊直面巴金,提出了自己的困惑,巴金经过深思熟虑后,把自己犹豫的原因告知了萧珊。
“你还小,冲动的决定可能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如果过些年你成熟了,还能不改心智,不嫌我老,我们就在一起。”
对巴金的疑虑,萧珊哭笑不得却也束手无策,她确实太年轻了,现在任何承诺都不能打消巴金的顾虑,只会让巴金更觉得她冲动。
萧珊和孩子
只有时间能证明她的心,而她也愿意等,等时间考验自己的心,让巴金、也让自己知道,成长会带来什么样的答案。
这一等就是八年,幸好这八年他们没有分隔两地,甚至1938年和1944年有机会在桂林像朋友似的住在一起。
他们共同经历了日寇的炮火,亲眼目睹了山河破碎,大环境的危机让一对有情人心中的爱更加坚定,也让萧珊的成长通过了时光的淬炼。
巴金是个敏感的文学家,他对民众的苦难有一种天生的悲悯,日寇侵华的战火,让他看到了太多苦难,有时候几乎不堪重负。
萧珊
每当此时,萧珊都会紧紧依偎在他身边,摩挲着他的肩膀,用柔和却无比坚定的声音说:“不要痛苦,我在这里呢,我永远在你身边。”
就在这一声声柔情的承诺中,巴金挺起了肩膀,走向革命的洪流,担任《救亡日报》编委,担任《呐喊》的主编并完成了大量写作和翻译。
1944年,年至不惑的巴金终于战胜了自己心中的恐惧,童年留给他的所有阴影和不安全感都被萧珊的乐观和深情驱赶殆尽。
巴金萧珊一家
40岁的巴金和27岁的萧珊终于结婚了,婚后他们相继有了女儿李小琳和儿子李小棠,组成了完美的家庭。
这样情深似海的日子,巴金和萧珊携手度过了28年,曾经担心因为年龄差先离世的巴金万万想不到,妻子竟然走在了他前面。
不到花甲之年的萧珊,因为治疗不力,手术失败,在1972年就离开了人世,在她离去之前,依依不舍地拉着巴金说:
"看来这次我们是真的要分别了,我不愿丢开你,没有我谁来照顾你。”
巴金萧珊
妻子的死让巴金悲痛欲绝,他把萧珊骨灰放置在卧室里日夜相伴,子女和亲友们来劝慰时,只是叹息妻子离去后,人世不过就是一片死地,活着对他来说也是折磨。
巴金为人处事,一直平和淡泊,平生最出格的事情,就是萧珊死后,他坐卧之间都不离亡妻的骨灰长达33年直到去世。
巴金去世前特意多次留下遗嘱,要在身后把骨灰和妻子的骨灰混合在一起海葬,并哀叹长寿使他痛苦,不能早日与爱妻团聚。
后人为巴金萧珊的骨灰举行海葬
2005年10月17日,101岁的巴金在上海逝世,他的后人们将他与萧珊的骨灰合于一处,挥洒进永恒的大海。
等待了33年,巴金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去另一个世界寻找萧珊,不知这一次,那双让他愿意放弃一切的眼睛会不会闪着笑意说:“又让我等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