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鉴赏大家顾承

王南屏其人

1971年夏天，香港旅美著名鉴藏家王南屏先生携其子尔仁，前往加州风景迷人的蒙特雷半岛卡梅尔小镇，拜访在此居住的画家张大千。张大千见了老友兴奋而言：我平生最想见的就是‘三王’。（王季迁、王方宇、王南屏）这也是张大千对于阔别多年老友所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由衷的感叹之情！此行，张大千与王氏父子谈书论画两整天，足见大千与王南屏先生的情谊之深。

1978年，王南屏（左）与张大千（右）在台北张大千寓所合影

王南屏，斋号玉斋，1924年出生于江苏武进。其祖父是晚清秀才，生有两子，长子有林，后改姓王，次子约在20岁时去世。王有林，娶张氏，生育独子王南屏，但在其一岁的时候，母亲过早离世。父亲再娶，继母姓李，育有八个子女。在父亲的众多子女中，王南屏排行老大。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王南屏的父亲王有林历尽险阻，将在常州经营的染织工厂辗转迁往上海，同年6月27日，与表弟王春渠等五人合股开设上海民华染织股份有限公司（上海第二十六绵纺厂前身）。王南屏也随祖母及弟妹避难于上海。之后，王南屏因为表叔钱叔平（钱振煌三子）当时执教于上海南洋中学的缘故而在该校求学，并且还请他到家教授古文。王南屏高中毕业，先后就读于无锡国专哲学系与上海复旦大学中国文学专业。

由于王南屏的父亲王有林在常州时就受比他大一岁的表兄谢玉岑（谢稚柳之兄）的影响与熏陶，他俩常常在一起喝茶与谈论书画，并且在经营之余开始浸淫书画、碑帖及文物，故王南屏在上海复旦大学求学期间，就经常跟随与协助当时在上海收藏圈已初露身影的父亲及姑夫王春渠（常州同乡刘靖基收藏的书画即由其掌眼）在古玩书肆中寻觅、购藏古代书画。20世纪初，王有林、王南屏父子与苏州顾文彬、顾承与顾麟士三代，湖州庞元济家族、蒋汝藻、蒋榖孙父子和徐森玉、徐伯郊父子等家族一样，且以个人情感与家族艺术收藏行为融为一体。这种江南地区收藏活动受父辈、戚属嗜好且亲炙传授的风气自15世纪初在有序的脉络下至今已延续了近五百年。而非常有意义的是，现今王南屏的后代也在延续着这种文人传统。除了其子女爱好书画收藏外，二媳戴星舟，20世纪80年代，在堪萨斯大学跟从美国中国艺术史学者李铸晋教授研习中国美术史，并获硕士学位，现为加州圣塔芭芭拉美术馆东亚部主任；外孙女王佳怡现正攻读哥伦比亚大学中国美术史的硕士学位。

王南屏（后）与其父王有林（前）1984年在上海

1944年，在上海，王南屏随父亲与家人迁居建国西路506弄，与退隐文人、著名书画家、鉴藏家叶恭绰懿园相邻（叶家是14号，王家住2号，曾任国民政府财务部次长的邹琳则住1号）。作为邻居，王氏父子与叶恭绰开始密切来往，时常将购藏的书画、碑帖求教于叶恭绰。此年冬，王南屏因为收藏了米友仁《潇湘奇观图》的缘故，经叶恭绰的引荐，拜识了被王季迁誉为全世界最大的中国书画收藏家庞元济。而年届81岁的庞元济与王南屏正好相差一甲子，对于年轻王南屏在书画鉴藏上所具慧眼，庞元济言之乃有同嗜，可谓有缘①。这一时期，王南屏受叶恭绰与庞元济的亲炙教诲，对其日后的鉴藏经历，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

1949年春，王南屏携妻子房淑嫣及三个子女离开上海，来到了香港。1950年以后，原本上海作为中国艺术品的收藏重镇，但随着王季迁、胡惠春、王南屏、谭敬、徐伯郊等一批藏家相继移居香港，香港则替代上海，成为中国艺术品的集结地，也是不少海外公私艺术品机构、收藏家、文物卖家的觊觎之地。

大约在20世纪60年代初，王南屏加入了香港著名艺术收藏团体敏求精舍。1975年，王南屏将二十余年来在港购藏的一部分书画藏品与香港其他藏家共64件藏品，编撰了《明清书画精选》一书，在画册的编后记中，最后写道：三十年前，余自遐翁（叶恭绰）处得书画数十事，为余鉴藏之始。今遐翁已归道山，当时执卷问难之情，犹在目前。三十年来余潜心研究，乐以忘忧。临书犹怀念前辈诲学之诚不置也。

1985年1月，王南屏离开香港，赴美国求医，可惜手术失败，不幸去世，享年60岁。

1986年，王南屏夫人和子女，完成了他的遗愿，将北宋王安石（1021－1086）书《楞严经旨要》和《王文公文集》（宋刻龙舒本）捐赠与上海博物馆，并将王南屏旧藏的部分明清书画，陆续捐赠与耶鲁大学美术馆、加州圣塔巴巴拉美术馆、香港中文大学美术馆等。在1994年，王南屏先生的子女，在将部分王南屏旧藏的明清书画捐赠与耶鲁大学美术馆的同时，还在耶鲁大学美术馆举办玉斋珍藏明清书画展，并有班宗华教授主编《玉斋珍藏明清书画精选》一书出版。

王南屏收藏的历代书画名迹一千余件，以明清居多。但经其收藏的宋元书画名迹也有数十件，后绝大部分转让给故宫博物院和上海博物馆。

王南屏的收藏

宋徽宗（1082－1135）《四禽图》，款识：天下一人。钤印：朱文御书。纸本，墨笔，四段，纵25.8厘米，横依次为42.3、41.5、42、43.5厘米。题签：（一）宋徽庙宸翰花禽图。神品。（二）徽庙四禽图。上上品。乾隆御题：（一）蝶梅那藉蝶来寻，玉染微红檀满林。崖穴不须嫌冷淡，集枝山雀结同心。钤印：朱文德充符、白文会心不远。（二）蜡觜双双栖海棠，目随去蝶意如忙。传神阿堵原臻妙，马政应同望远航。钤印：白文几暇怡情得佳趣。（三）奇卉珍禽艮岳罗，祗图嘉雀意如何。难工常见易稀见，神解应知别具多。钤印：朱文中和。（四）竹枝上立竹叶鸟，名象难分谁主宾。多艺宣和深理趣，如何五国致风尘。丙戌（1766）春日御题。钤印：朱文乾、隆（连珠）。俞松题跋：徽宗皇帝御画四禽图笔势飞动，神品之上也。淳佑二年（1242）岁在壬寅三月七日手装。臣松恭题。钤印：朱文俞松私印臣松印章、白文世世传家。项元汴题跋：宋徽宗水墨花鸟图神品珍秘。明项元汴真赏。其值五百金。钤印：朱文项元汴印墨林秘玩。年羹尧题跋：双峰年羹尧盥手敬观。

宋徽宗四禽图局部一

该卷应为溥仪皇帝携往关外时散落民间之清宫故物，并经《石渠宝笈》初编（卷十四·貯寿宫）著录，之后又经程琦《萱晖堂书画录》（绘画）著录。值得注意的是，该卷上有明代汪元臣的收藏印，而经其收藏的另一件禽鸟类题材的画卷—五代黄筌《写生珍禽图》（现藏于故宫博物院），当时也被溥仪皇帝一起携走。宋徽宗《四禽图》，历经宋代贾似道，明代汪元臣、项元汴，清代宋荦及宋与明清内府递藏。自宋以来钤印八十余方。此为王南屏20世纪50年代初在香港购入，认为世传道君笔所见数本，凡精工者类不足观，率为院手代作，惟署款而已。良以万几之余，且耽于逸乐，岂耐伏案作长日之描画耶。并鉴别此卷笔简意清，颇具功力，是亲笔无疑。为此，王南屏又请时在香港的好友朱省斋及张大千观赏，张大千欣而题跋：此四禽图为道君皇帝亲笔，清逸之气溢于毫素，非若院中名手徒以精丽见长，生平所见自当以此为第一，寒斋所藏芦汀双鸭略可随肩，他则不可同日而语也。癸巳（1953）六月逭暑屯门，南屏道兄携来共赏，欣然记此。张大千爰。

四禽图局部二

四禽图局部三

遗憾的是，该卷原来王南屏设想将转让与故宫博物院。由于当时王南屏在香港经营的南洋棉布公司遭遇劫难，无奈将该卷抵押给香港旅日收藏家程琦，至王南屏临终都未能如愿赎回，成为王南屏的终生遗憾。该卷后由程琦转辗至台湾林百里收藏。

四禽图局部四

王南屏收藏的另一卷宋画巨迹，就是米友仁（1074－1153）的《潇湘奇观图》（又名《海岳庵图》，现藏于故宫博物院）。该卷历代钤印近八十方。纸本，墨笔，纵19.8厘米，横289.5厘米。款识：先公居镇江四十年，作庵于城之东圃冈上，以海岳命名。一时国士皆赋诗，不能尽记。翰林承旨翟公诗：楚米仙人好楼居，植梧崇冈结精庐。瞰赤县宾蟾乌，东西跳丸天驰驱。腹藏卷胸垂胡，论河决九渠。掀髯送目八区，欲叫虞舜苍梧，云云，余不能记也。卷乃庵上所见山，大抵山之奇观，变态万，在晨晴晦雨间，世人鲜复知，此余生平熟潇湘奇观，每于登临佳处，辄复写其真趣，于卷以悦目，交使为之，此岂悦他人物者乎！此纸渗墨，本不可笔，仲谋勤请不容辞，故为戏作，绍兴□□孟春，建康□□官舍，友仁题。羊毫作字，正如此纸作画耳。钤印：朱文友仁。

潇湘奇观图画心部分

该卷先后经明代李日华《味水轩日记》卷八、汪珂玉《珊瑚网》卷二十八（名画题跋四）、郁逢庆《书画题跋记》卷四、清代顾复《平生壮观》卷八、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卷四十三（画卷十三）、吴升《大观录》卷十四、顾文彬《过云楼书画记》卷五、端方《壬寅销夏录》著录。并经元明两代七位文人的题跋，依次是薛羲右将仕郎米友仁画潇湘奇观一卷，且自识之，盖其父元章为礼部员外郎，先居太原，后徒襄阳，过润州，羡山川佳丽，于是结庵城东，号曰海岳。宣和间尝进友仁所画楚江清晓图，上悦因得名当世。然其笔意大率，图与奇观相似，却无画工习，故士大夫宝之。嗟乎！一门清适自家荐许亦可以见其父子之能矣！上清外史薛羲题；葛元喆米家父子书画擅当世，是卷沉著痛快，字如其图，尤合作也。临川葛元喆题；贡师泰江南奇观在北固诸山，而北固奇观又在东冈海岳，晴雨晦明中执笔模写，非其人胸中先有千岩万壑者，孰能神融意会，收景象於毫芒咫尺之间哉。米家父子何夺天巧之多也。宣城贡师泰题；刘中守此卷友仁真跡无疑，山川浮纸，烟云满前，脱去唐宋习气，别是一天胸次，可谓自渠作祖，当共知者论。至正癸卯（1363）立夏后五日。刘中守书于三山之枕肱行轩；邓宇细观米友仁潇湘奇观，笔墨温粹，点染浑成，信夫钟山川之秀而复发其秀於山川者也。其后跋语若贡公泰甫、葛公元喆、刘公中守言之尽矣。至于上清外史薛公玄卿，素与吴兴赵松雪评论书画，尤为精到。且知其父元章宣和间尝进友仁所画楚江清晓图为当时称赏。况奇观者尤晚年之作也。居贞其宝之。雪鹤山人邓宇志；吴匏硕题跋米家父子最风流，点染毫端满纸秋。海岳庵前天欲曙，瓜洲渡口望沧州。吴匏硕；董其昌题跋（一）余家藏倪迂遗集，有与陈叔方书，云海岳庵图，旦晚临毕，即全壁以归，而集中复附载陈书云，海岳庵图谨授山甫卢君，以达云林胸次清旷、笔意箫远，当咄咄逼真矣！暇日能寄小帧，如对入可人也，因展观录之；（二）小米墨戏，余所见潇湘白云图，沈启南跋云，三十年耳闻求一见，而主人靳不出，晚岁始得观则无及矣！其尊重如此。此卷亦潇湘之流亜也。壬寅（1602）至日，董其昌书；（三）潇湘图与此卷，今皆为余有携乃以自随，今日舟行洞庭湖中，正是潇湘奇境辄出，展观觉情景惧胜也。乙巳（1605）五月十九日，董其昌。不知倪云林所临安在定当佳。

潇湘奇观图跋文一

依米友仁的款识来看，该卷的创作年代，应该在其已酉（1129）避兵火于金坛②之后的1137年前后，是为一位名仲谋的友人所作。该画卷的右上角，钤有一方白文方印许孝慕仲谋印及第一段接缝处的白文方印雒许孝慕，这方印中的雒字指的是地名，西汉时置有雒县，即今四川广元。而米友仁的这位友人，还一连在这卷画作上又另外钤盖了一方朱文印廓斋珍玩及三方白文印，分别是许氏之印旌阳之后浮玉道人许孝慕仲谋□斋□□□□，通过这六枚收藏印，或许就能给我们查找这位受画人身份提供了线索。而后一方完整的收藏印，则钤盖在同为王南屏递藏的宋代文彦博《行草书三札》（现为故宫博物院收藏）中，识为浮玉道人许孝慕仲谋廓斋文籍之印，并有二枚孝慕许氏的白文印。该卷中有宋代书画鉴赏家向水题跋中说到此三帖旧藏许仲谋家。据此我们得知，那么米友仁所作《潇湘奇观图》是赠与晋代许逊（曾任旌阳令）后裔、许孝慕，字仲谋，号廓斋，又号浮玉道人。四川广元人。酷爱收藏书画。

潇湘奇观图跋文二

该卷在宋代由许孝慕收藏后，历经元末郑潜、郑桓父子、明代吴江震泽应天禅寺寺僧虚庵和尚、馀清斋主吴廷、清代吴三桂女婿王永宁、商丘著名鉴藏家宋荦、吴县韩崇及程桢义、张之洞之兄张之万递藏。至同治元年（1862）二月，该卷到了方濬颐手中，并题云：予嗜米书当以未见墨迹为憾，咸丰已未（1859）夏，在吴门得大米三十一字，携来校对，不爽豪发，由是遂生痴想，尝于齐氏宝禊室，搨本见米帖数种，惟小米海岳图一跋，字势飞舞，笔笔遒劲，每一展阅辄思得墨本一见，足慰生平。庚申（1860）岁避居海门，有以元晖海岳庵图见售者，先读其画，烟云满纸，气象万千。及观图后一跋，竞与宝禊室所刻无异，末有元明诸名家数跋，并皆精妙，询之知为齐氏旧藏，即石刻之墨本也。两年梦想如愿，相偿信乎！翰墨有良缘也。更喜米氏父子墨迹兼而有之，何其幸哉。之后该卷又转辗于吴云（平斋）、顾文彬、完颜景贤（景朴孙）之手。

潇湘奇观图跋文三

1944年冬，叶恭绰与王南屏说到其北方友人（疑即冯公度）有小米画卷出让，价若千万，询予有意否？并说小米画存世正少，为不可多得之宝③。叶恭绰也是有意想让王南屏收购，因当时王南屏认为方于遐翁处得明清书画教十事，当不及宋元，遑论米画。然年少好胜，当即慨然应允④。在购入此卷时，叶恭绰当场即言今日得此宝，若一炫耀，必驰名海内，各方佳品将荟萃而来矣⑤。没过多久，讯息乃已遍传沪上，湖帆（吴湖帆）、葱玉（张珩）、和菴（谭敬）、邦达（徐邦达）、季迁（王季迁）诸君俱先后挽人介绍求观。此为予识诸君之始⑥。此当时也成为沪上一段艺林佳话。对于收藏米友仁此画卷，其后王南屏也深有体会，此卷倘非当时遐翁以米画来归，提高予之兴趣，则不知何时方能窥其堂奥也⑦。

米友仁的画迹，存世也寥寥无几，据知除此《潇湘奇观图》外，故宫博物院另藏《云山墨戏图》，上海博物馆藏《潇湘图》（又名《潇湘白云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溪山烟雨图》《云山》及《云山得意图》。其余流向海外的有：《远岫晴云图》（现为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收藏）、《云山图》（孙祖白旧藏，现为美国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收藏）、《云山图》（又名《云山烟霭图》，王季迁旧藏，现为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及《云山图》⑧（20世纪50年代初，曾经陈仁涛收藏，未见古代史籍著录，仅见于陈仁涛编撰《金匮藏画评释》著录）。而王南屏收藏的《潇湘奇观图》，则是所有米友仁存世画卷中最长的一卷，难怪张大千见到此卷后，惊乎若此长卷真奇珍也！

王南屏收藏的宋代画作，另有赵孟坚（1199－1267）《墨兰图》（绢本，墨笔，纵34.5厘米，横90.2厘米）与传为南宋词人朱淑真（约1135－约1180）的《璇矶图》（绢本，墨笔，纵27厘米，横223厘米）。前者现藏于故宫博物院，后者则在2007年见于国内的拍卖⑨。该卷曾经在叶恭绰所著《矩园余墨》一书中著录。

赵孟坚墨兰图卷

赵孟坚《墨兰图》，款识：六月衡湘暑气蒸，幽香一喷冰人清。曾将移入浙西种，一岁才华一两茎。彜斋赵子固仍赋。钤印：白文子固写生。著录于清代吴升《大观录》卷十五、安岐《墨缘汇观》卷三（名画上）、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卷四十五（画卷十五）。该卷上有明代顾敬、文徵明、王穀祥、朱日藩、周天球、彭年、袁褧、陆师道诸跋。此画前后墨兰二株，兰叶错落有致，飘逸、舒放，幽香一喷冰人清，抒发了画家孤高自傲的品性。其写兰如前人所评：叶如铁花茎亦佳，作石用笔轻拂如飞白书状⑩。赵孟坚画兰对后世影响非常之大，尤其是文徵明，画兰即承子固一脉。

赵孟坚墨兰图卷跋文

在故宫博物院，我们还能见到曾经王南屏递藏的元代顾安（1289－约1365）《新篁图》与倪瓒《竹枝图》。此二件作品，均由王南屏在20世纪50年代初转让与故宫博物院。顾安《新篁图》，纸本，墨笔，纵91厘米，横33.1厘米。款识：定之为仲权作。钤印：白文顾安之印迂讷老人。该轴见于清代李佐贤《书画鉴影》卷二十著录。先后经收藏大家李恩庆与叶恭绰递藏，后归王南屏收藏。顾安作品在民间是极少流传，存世作品在国内外所有博物馆中所能见到，也仅9件。故此《新篁图》，尤为珍贵。

顾安新篁图

倪瓒（1301－1374）《竹枝图》，纸本，水墨，纵34厘米，横76.4厘米。款识：老懒无悰，笔老手倦，画止乎此，倘不合意，千万勿罪。懒瓒。此作也是与王南屏收藏的大多数宋元名迹一样，是一件流传有绪的精品。虽未经《石渠宝笈》著录，但曾一度入清宫内府秘藏。卷上有乾隆戊辰（1748）御题七言诗云：风里试披清奏籁，月中乍展宛飞龙。一梢已占琅玕性。千亩如看烟雨重。在乾隆朝入藏之前，曾经明代汪砢玉《珊瑚网》卷三十四（名画题跋卷十）、郁逢庆《书画题跋记》卷八、清代安岐《墨缘汇观》卷三（名画上）、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五十（画卷二十）著录，并归明代大鉴藏家项元汴所有。该卷无疑也是溥仪携出清宫后流失民间之物。

倪瓒竹枝图

美国的中国艺术史学者班宗华教授在为笔者编撰《王南屏藏中国历代名画》一书所写序言《王南屏（1924－1985）及玉斋珍藏—一位卓越的鉴藏家》中谈到：几乎每位承接宋代传统的文人画大师的作品，都能在王南屏先生的收藏中得以体现，除却元代的画家如黄公望、吴镇和王蒙，他们的作品已从市场上绝迹。可以很肯定地说，他的藏品所代表的文人画传统的进程，绝不逊于世界上大多数博物馆的馆藏，而20世纪以来的私人收藏更无能望其背项。其他自不待言。想了解文人画的传统，只要研究王南屏先生的藏品即可。并认为我多年来曾经研究过的知名私人收藏中，王先生的收藏在我看来是最妥善，最充分地体现了藏家本人的品味、理想和个性的。时至今日，王南屏先生对于在美国研究、收藏和理解中国书画上的巨大贡献才开始得到公正评价；鉴于他和王季迁、吴湖帆、徐邦达、谢稚柳、张大千及其他大师的贡献，称他们为中国艺术研究欧美学者和藏家的导师应当之无愧。

注释：

①③④⑤⑥⑦《王南屏遗稿》（未刊行）。

②怀褐山人《书画萃苑》卷五，线装书局2003年版。

⑧图版见《金匮藏画集》图六，日本便利堂1956年印行。

⑨中国书画艺术品拍卖有限公司2007年仲夏拍卖会第242号拍品。

⑩汤垕《古今画鉴》，黄宾虹、邓实《美术丛书》第二册，第1388页下，江苏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

作者为美术史研究学者；本篇文字摘录《二十世纪海外藏家：王南屏藏中国古代绘画》序